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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 引子
  • 夜慕白先生
  • 2019-07-29 01:24:11
引子

邱致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而父亲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单人间的病房没有开灯,稍微拉开了一点窗帘,让阳光刚好照在父亲手中的那本书上。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此时呆在这里,病房雪白的墙面和消毒水的异味让他的肺部抽搐起来,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出来。

“醒了?”听到咳嗽的声响,邱洛城放下手中的书,轻轻地把躺着的邱致扶起来,让他坐在病床上。

“我怎么在这里。”他问。

“因为你生病了啊。”洛城端起水壶,往保温杯里倒了些,“来,喝点温水。”

邱致听话地喝了一小口,当这一小口水咽下喉咙之后,他敏感的气管感受到异物的进入,立刻痉挛,把水呛出来,同时,他也开始剧烈的咳嗽。

“别着急,慢点喝。”洛城赶紧轻抚他的后背,同时拿出纸,擦干净他嘴角溢出的水。

邱致看着自己起伏的胸口,想象着这胸膛下的两扇枯萎的肺叶,油然升起一阵绝望,他的呼吸道和肺部都有很大的毛病,呼吸,是人类一生中进行次数最频繁的运动,而他倒好,和呼吸相关的部位一一出了毛病,简直就像一个脆弱的破布娃娃。

“爸,你一直陪着我吗。”他问道,平时,邱洛城都是公务缠身,早晨九点上班,夜晚十点回家,虽说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是邱致每天和他见面的时间其实不过十多分钟,而且都是匆匆的打招呼,匆匆的分开,对于这样的父亲,邱致感觉和他的距离其实很远。

“你生病了嘛,我当然要休假照看你呀。”洛城露出温馨的笑

“我睡了多久。”

“严格来说是一天半,前天晚上你咳得很厉害,最后胸腔暂时失去扩张能力,窒息昏了过去。”这种事,已经不止一次了,只是这次格外严重,居然昏死过去,如果他是独自在家,估计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

“那,妈妈呢,为什么不让妈妈来照看我,你的工作很忙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说什么傻话呢,有什么事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呢?就算再重要的工作,在我儿子的面前都是小事。”他摸了摸邱致的头,“说到你妈妈呢,她要去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呢,对于你的情况,她也是心急如焚。”

“对不起,都是我的问题,让你们整天都操心。”

“这可和邱致无关哟,你身体的缺陷,是先天造成的,要怪,也只能怪爸爸妈妈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体魄吧。”他说这话时表情很是无奈。

“难道,我真的无法完全好起来吗。”

“你不能着急。”洛城笑着说,“你的病只能慢慢地养,再加上适当的锻炼,我相信几年内一定会好起来。”

邱致叹了口气,这种话,他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每一次都是几年内会好起来,然而已经大小过了十多年,他依旧是这副病弱的身体,无法和同龄人奔跑在操场上,无法参加男生之间激烈有趣的篮球对垒,每次体育课,他总是被老师单独叫到一边,要么让他慢跑,要么让他什么都不做地呆在一边。

简直无法忍受。

“对了,邱致,有件重要的事爸爸现在必须给你说明。”

“咦?什么事?”

“你必须搬回老家住,后天就出发。”

“老家?为什么?”陆仁印象中完全没有老家这个概念,他从小就生在这个城市,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这里不就是他的老家吗。

“是这样的。”洛城削着一个苹果,技法很高超,削出的皮是连续不断的等宽长条,“你最近发病的最大原因是城市的空气质量问题,因为空气质量连续几个月不达标,你的呼吸道和肺部都很敏感,一旦吹东南风,你就会犯病,所以,我和你妈商量后决定,让你转学,在西城老家过完高中剩下的一年,从长远来看,这对你的病情很有帮助,那里靠着海边,空气清新,相信你到了之后一定会喜欢上那地方。”

“西城?是我八岁那年去的…叶子姑姑家吗?”邱致隐约有了点印象,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的妹妹邱叶也就是他的姑姑还在世的时候,他在八岁的那个暑假,他被邱叶带到了她在西城的家,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

提到邱叶,邱洛城的神色黯淡下来,邱致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洛城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就是邱叶的家,那里是爸爸小时候的家呢,你姑姑以前没给你说过吗?”

“可能说过吧…”邱叶在他十岁的时候,也就是七年前因病去世,对于这个姑姑,邱致仅存的记忆,只剩下八岁时夏日那短短的十多天的模糊记忆,在他目前仅有的十七年人生中,邱叶并没有时常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记得只有在过年和清明,这个姑姑才会偶尔和他一家人见面,而那个暑假,算是他和姑姑接触最多的一次。

而邱致对姑姑最大的印象,就是美。

那可能是他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到时候,爸爸会安排老家的亲戚接你到家,我在这里的工作不允许我在那里常住,所以你得一个人住上一段时间,妈妈她还有事,所以你得暂时自力更生哦。”洛城的话让他觉得很是舒服,邱致是很讨厌别人把他当作需要人照顾的病秧子,父亲让他独自生活,可以说是保护了他的自尊。

“没问题。”邱致露出自信的微笑。

“另外,老家的四合院里还住有一个房客哦,到时候你要和他好好相处哦。”

“诶?老爸你把姑姑的家租出去了吗?”邱致感到疑惑,对于邱叶这个妹妹,邱洛城对她的感情很深,因为邱洛城少年时父母相继去世,和邱叶相依为命,直到他结婚生子,邱叶选择独自住在西城。所以父亲是不可能轻易把邱叶的遗物交到外人手上的,包括老家的房子。

“房子,是一定要住人的。”洛城看着他,静静地说着。

“哦….”邱致没有听懂这句意思暧昧的话,他也不好继续问,触及到邱叶事情的问题,似乎都会让邱洛城异常反感。

两天后的清晨,在长途客车上,邱致一直在回味着和父亲的对话,平时,父亲和他的交流相当少,除了打招呼和日常对话以外,谈心交流可以说是没有,正因为如此,对于父亲的话,邱致总会细细的品味其中的含义。

像前天那样和父亲静静地聊天,这样的机会不知以后还有没有,他不由地这样想到。他已经高二,再过一年,就离开家里读大学去了,进入社会后,和家人的距离其实也就越来越远了吧。

总共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西城其实是一个小镇,叫做西城的原因,是因为在古时那里是很有名的一个兵家要地,城这个称谓就一直沿用至今。邱致打开窗户,客车行驶在林荫道上,似乎只是前往郊区,但是外部涌进来的空气告诉他,现在正前往海边,空气中夹杂着海风独有的腥味,咸咸的,但是不让人讨厌,让他感到很舒适。

他只去过一次西城,也就是那一次暑假,邱叶像个孩子一样,整天带着他到处疯玩,虽然她是姑姑,但是更像姐姐,当时邱叶的邻居都以为邱致是她的亲弟弟。

小时候的事,大多都记不清了,但奇怪的是,闻着这海风,看着太阳透过树叶投在手臂上飞速移动的白斑,他居然依稀想起了当时的很多细节,他就这样静静地回忆,像是翻阅过去的书籍,然后混混沉沉地,他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到站了到站了!大家收拾好东西下车了!”司机对着后方车厢大声喊道,邱致也在此时醒来,终点站就是西城,他背上背包,下车取出放在大巴侧面货仓里的行李箱,看了看天空,太阳高悬偏西,此时正值午后。

他拿出手机,拨打父亲给他的那个号码,接听的是一个中年大叔。

“是小致吧,你到站了吗?”

“是的,张伯,我现在就在站台,麻烦您了。”

“你先等等,我马上来接你啊。”

夏日正午的烈日炽烤着大地,邱致坐在行李箱上,胸口抱着背包,觉得头顶正在升腾起蒸汽,公交站台的顶棚居然是透明的,完全搞不懂设计师到底是怎么想的,阳光肆无忌惮地烤着邱致的脑袋,不一会儿,他就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扭曲起来,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有点轻微中暑了。

距离张伯所说的马上就到,已经过了二十分钟,邱致无奈地脱下衬衣,缠在腰间,只穿着体恤衫,露出两条瘦弱的胳膊,无力地耷拉着。

路边面因为高温的烧灼,扭曲着光线,看上去都在晃动着,此时又开过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不过这辆车人非常少,后门打开后,也只有一个很黑的女生下来。

她像兔子一样快步跳下车,白色凉鞋与地面接触发出“啪嗒”的清脆响声,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盖,豪气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往空中一喷,自己则一脸惬意地享受着人造阵雨,邱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那女生穿着露出肚脐的灰色无袖衫,裤子也是短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裤,整个人晒得很黑,但皮肤紧致,身材很好,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锻炼的人。

她注意到了被晒得奄奄一息的邱致,睁大眼睛,挑了挑眉毛,然后走到他面前。

“有何贵干?”邱致的背不由自主地靠在了站台的广告牌上。

那女生不说话,她拿起手中的矿泉水,拧开盖子,举到邱致的头顶,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下倒水。

“哇啊!”邱致发出惊呼,他上半身一瞬间湿透,“搞什么啊!你有毛病啊!”

“我说,这位细皮嫩肉的小哥。”她不顾邱致的惊呼和抗议,慢悠悠地说着,同时把剩下的水往他身上倒干净,“今天正午室外温度可是有37度哟,你知道37度是什么概念吧。”

“和你这样做有关系吗!”他站起来,愤怒地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看你这样子已经在这里晒了半个小时了吧,我要是你,就会聪明一点在树下的草坪里呆着,再这样晒上几分钟,你这娇贵的身体怕是会承受不住呀。”

“所以你就往我身上浇水?我可不记得在哪里和你有过节!”

“哎呀哎呀,难得我今天心情好随手做点好事,没想到当事人这么不明事理呀。”她转身,不再理气愤的邱致,迈着轻盈的步子顺着街道走远,凉鞋砸在路面的“啪嗒”声异常有节奏。

“神经病。”邱致身子一倒,坐在行李箱上,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的他发现自己被水浇过之后凉爽很多,而且太阳很大,上衣也干得很快,但是心里依旧不舒服,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拿着水瓶就往你头上浇水,就算她是好意,也很难让人接受的。

张伯到的时候已经是三十分钟后了,加上女孩来之前的三十分钟,整整一个小时,邱致背靠着一棵树坐在草地上,翻动着手中的漫画,看到一辆小卡车在车站边停下,下来一个秃顶的中年人,那个人东张西望,看到坐在草地里的邱致,举起手喊道:

“是小致吗?”

邱致满怀怨念地提起行李,一句话不说地走到张伯面前,张伯满脸的歉意,搓着手,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叔叔的车出了点问题,没想到折腾了这么久。”

“没什么,麻烦您了。”他把行李放在小卡车的尾箱,坐进副驾驶,张伯赶紧上车,打开车载的保温盒,拿出一碗果冻一样的东西,递给邱致。

“这是西城的特产凉糕,很好吃的,你尝尝,消消暑。”

车内弥漫着汽油和香烟的混合气味,让他浑身难受,一点食欲都没有,他笑着拒绝:“谢了,不过我现不是很想吃。”

“记得你小时候挺爱吃的,所以就带了点,不过没胃口就算了。”他说着就点上一支烟,邱致皱了皱眉,打开车窗。

“我记得我只来过一次西城,我和叔叔见过面吗?”他看着窗外的街道,问道。

“你当时是住在邱叶家吧,我是她的邻居,我女儿老喜欢往她家跑,我对你印象很深的,你可是把我最贵的花瓶打碎了哦。”他笑着说道。

这些话像是鱼钩一样,把沉在脑海伸出的记忆一点点钓出水面,眼前这个秃顶的中年大叔,也和九年前记忆中的某个影子重合在一起。

“当时的叔叔很帅啊。”邱致打趣说道,他想到了张伯在当时还拥有一头茂密的头发,体型也不想现在这样臃肿,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哈哈哈哈,这当然,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西城中学第三帅。”这个老男人勾起了嘴角,企图重现当年的辉煌,不过邱致觉得这笑容像是抗日片里的日军翻译官在偷笑。

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暂时停下,邱致一直观察着这些街道,在他小时候来的时候,这里还是老城,当时的街道上,还有很多古旧的木质建筑,和建国后修建的大杂院混在一起,而现在,这里已经和大城市没有多少差异,干净整洁的街道和写字楼遍布了城区,偶有几座高耸入云的大楼鹤立鸡群,简直不像是小镇。

“这里是新区,近几年发展很快,学校也建在这边,你要住的地方是老城区哦。”张伯说道。

“哦。”他点头,目光从车窗外转到前方,却发现张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这让他顿时有点不自在,红灯转为绿灯,张伯踩下离合器,车子动起来。

“你和邱叶真像。”张伯漫不经心地说。

“一家人,相貌有共同点,很正常吧。”

“说的也是。”

进入老城区,邱致才感受到西城真正的风光,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建成的老旧平房和公属大杂院构成了不属于这个时代气息的街道巷角,让他觉得自己穿越到了那个万物更新改革开放的世纪末,给他一种浓浓的亲切感,邱致是大城市长大的九零后,在这里,他却觉得格外的安心。因为老城区的街道很窄,到了集市附近,满街都是叫卖海鲜干货的小贩和各种三轮车,张伯的小卡车开得很慢,一路上很多熟人看见车里的张伯,都打着招呼,有的还递烟进来给他点上,张伯甚至一边缓慢开着车一边和背着一挑子鸡蛋的阿婆讨价还价。

驶出集市附近后,邱致问道:“还没到吗?”

“快了,就在北街尽头。”

最后,他们几乎已经到了西城的边缘,沿着公路再往前开,就是海边。,小卡车停在了公路边,张伯叫他下车,同时替他拖着行李箱,两人沿着一条小道往一片竹林后走去,这片竹林把热闹的城区隔开,在石板路的尽头,密密麻麻的竹子似乎打开了一扇门,他看到了那白墙青瓦,一座四合院,父亲童年时的家。

走到院子的木门前,看着木门上已经斑驳的红漆,邱致不禁伸手抚摸,感受上面的裂痕。

“你爸小时候最喜欢坐在道门槛上看书,邱叶就坐在地上玩。”张伯提着行李箱,走上门前的台阶,笑着说。

邱致后退一步,环顾四周,最后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前,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文静的男孩端正的坐在门槛上,在静谧而温暖的午后,让阳光洒在书页上,认真地看着,而他的脚边,流着鼻涕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摆弄着手中的小玩意儿,时不时兴奋地举起给他看。

“叔叔你和我爸很熟吗?”邱致问。

“从小我就住在这附近,就在那座小山包后的平房里,我和你爸是同学。”他拿出钥匙,递给邱致,“进去看看吧。”

这座四合院是最小型的一进院规格,进门后就可以看见整个院子内的情况,简简单单地四座房围成一个小院,进门居中一条小径直通中堂,院内种有几颗腊梅和枫树,右边厢房的门外种着一颗树冠遮住五分之一院子上空的大桑树,树下有一个石桌子和三个石凳。

“现在这里已经好多年没人住了,这里一共有四处卧室,你喜欢住哪一间都可以。”张伯说。

“没人?”邱致疑惑地转过头,看着张伯,“我爸说还有一个房客。”

“哦,在一年前确实有一户外地人租过这里的西厢房,但是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你爸自从结婚就没有回过这里,我也没有急着把房客离开这件事告诉他,他应该不清楚这件事,毕竟他是把这里交给我保管的。”

“哦。”邱致走在院子中,确实感受不到一点生气,只要有人住的地方,是一定不会这样凄凉的。“对了叔叔,你知道邱叶姑姑住在哪一间房吗。”

张伯指了指右边,“右边挨着中堂的那间房,就是你姑姑住的地方,她去世以后,你爸叮嘱我不准任何人动那间屋子,不过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他拿出钥匙,带着邱致走到门前。

“要进去看看吗?里面应该和她生前一样的。”他问。

“不用了,我只是问问。”他以前进过这间屋子,那个假期里,他每晚都和邱叶睡在一起,到了晚上,邱叶就会点着蜡烛给他讲当地的民俗故事,还有各种怪谈,吓得他不敢在蜡烛熄灭后入睡,只有能让邱叶把他哄睡着,才能灭掉蜡烛。

最后邱致决定住在中堂的一间侧室,他和张伯简单打扫了下卧室,把灰尘除掉后,铺上席子被褥,他试着打开灯,发现电是通的。

“麻烦你了。”邱致对室内扫地的张伯说道,他呼吸道敏感,不能接触灰尘。

“说什么话呢,我和你爸什么关系?”他收拾好了后,拍了拍手上的灰,“你好好地养病,记得有事给叔叔打电话,叔叔家离这里很近,随时都可以过来。”

“嗯。”

“你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今晚你就来我家吃饭吧,给你接个风。”

“叔叔你真客气,我一定到。”

张伯走之前,依旧把邱叶房门的钥匙交给了他。邱致把自己带的东西都放好,顺便熟悉了下这里的环境,找到了厨房和厕所,顺便看了看东厢房,门都锁着,不过有点奇怪,东厢房的有些房间似乎是从里面锁住的。他试着用力推,发现没什么用,也就作罢。一切都安顿好后,他给邱洛城打了电话。

“新家感觉怎么样。”

“清幽典雅,我很喜欢。”

“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张叔叔,另外,你的入学手续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天开始你去西城中学七班报道,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好,爸爸再见。”

“再见。”

和平常一样的简单对话结束后,他呆立在庭院中央,已经傍晚,夏日夜间的凉风穿过竹林,径直从四合院的门口吹进,那棵桑树顿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时邱致才完全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改变了,只是他自己太过迟钝,到此时才感受到。

清醒的空气让他这一整天都没有咳嗽胸闷,似乎自己从未得过病一样,想到这里,他就立刻感到一阵幸福: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身体无恙更加安心的。

夜间,如约前往张伯家,到了晚上,竹林小路边的路灯亮了起来,在白天,邱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隐藏在竹竿之间的路灯,路灯的白光打在竹子上发出淡绿色的光晕,让邱致觉得自己走在荒诞的梦境中,沿着小路往北边走,越过一个小山包,就看到一座两层房伫立在小道一边,亮着灯,门口停着那辆小卡车,他也就确定这里就是张伯的家了。

他按了按门铃,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呀。”门打开后,邱致看着眼前那一张被太阳晒得有点黑的小麦色皮肤的脸,不禁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你。”很老套的开口,但是此时邱致脑子里只想得到这四个字,眼前的女生赫然是白天在车站浇他一身水的那位,邱致对她印象很深,一瞬间就认出了她。

“哦~”她依旧是一脸的轻松,很悠闲地靠在门边,慢悠悠地说着,“是你啊。”

“你先解释下,你在这里干嘛?”他看到这女人就浑身不适,特别是她一脸轻浮又傲慢地笑,让邱致难以拿出尊敬的态度。

“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她在邱致的脸上瞧来看去,“老爹说今晚有客人,看来就是你吧,你在门口呆着干嘛,进来啊。”

邱致算是明白,她就是张伯的女儿,想到以后自己还要在这里住上很久,不能和周围的人结下梁子,他按耐住自己的不满,挤出一个微笑,虽然连他自己都认为假得可以。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接过她递过来的鞋套,穿上,走进屋内。

“我叫张柔,以后我会多关照你的。”她走在前面,邱致跟在她身后。

“那还真是感谢你了。”张柔?邱致觉得她叫张刚还差不多。

“别谢我,要感谢,就去感谢你亲爱的张叔叔。”她转过头,一脸嫌弃地吐了吐舌头,张伯在不久前严厉地要求她必须帮衬着邱致,这让张柔很是不爽,在她看来,因为大人之间的情谊而强制要求后代帮助后代,简直就是封建意识残留。

张柔的家里布置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没有异味,让邱致呼吸顺畅,张柔把他带到客厅,给他倒上一杯水,对着厨房里喊道:“饿死了!”

“小致来了吗?”张伯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叔叔我在呢。”他回答。

“好好好,马上就开饭啊,小柔你把桌子擦一下,碗筷备齐。”

“是是是!”张柔有气无力地走到厨房里,拿出几双筷子和碗,摆在客厅附近的圆桌上。

这是一顿很丰盛的晚饭,主菜是清炖马鲛鱼,还有各种邱致说不上名字的海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新鲜的蛤蜊和扇贝装了一大盘子,张柔搓了搓手,拿起一个蛤蜊熟练地用小刀子撬开,一口吸掉里面的肉。

“诶,小柔,先让客人动手。”张伯说道。

“都是一家人嘛~想想咱家和邱家什么关系啊,还分什么主客?”张柔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说。

“小致,别瞎看了,快吃,别让这丫头一个人吃干净了。”

邱致的晚饭一向吃得很少,他随意地吃了点,就观察起屋内,这个家给人的感觉虽然整洁舒适,但是邱致发现屋里没有一点女人的痕迹,所谓女人的痕迹,就是女性家长对屋内的改动,一个完整的家庭,在家里的布置一定是有男女两人的性格体现的,但是这个家里只有注重实用的男性气息,连窗帘都是没有花纹的灰色里衬白色外皮,墙上没有任何挂件,装饰性的小物件都没有,对于今晚并没有出现的母亲,邱致猜测张柔是单亲家庭,现在的这个家里,没有母亲。

“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很熟啊?虽然你们没怎么说话。”张伯喝了点小白酒,脸颊微红。

“白天在车站,我…”邱致话还没说完,他感觉在饭桌下,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夹住了,他一脸怪异的看向对面,发现张柔双手合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在车站怎么了?”张伯问道。

“车站倒没什么,只是当时有点热。”他摇头,“刚才我和张柔交流过了,同龄人嘛,熟悉得很快的。”

用餐完毕,邱致起身说道:“叔叔,谢谢你的招待,已经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嗯,早点回去休息这很好,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他对还在大吃特吃的张柔说道:“小柔,把邱致送回家。”

“他一个大男人,还要我送?”

邱致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回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我白天怎么和你说的?”张伯严厉地对她说。

“好好好,我送。”她翻了个白眼,走向门口。

从张柔家到四合院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来回二十分钟,邱致和她慢慢地走在小路上,张柔双手枕在脑后。夏日的夜,四周都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凉爽的夜风吹在脖颈,让人心情舒适,张柔的目光透过路灯淡淡的白光注视着邱致的侧脸,她开口打破沉默,说道:

“你和叶子姐姐好像啊。”

“你爸也这么说。”他心情还算不错,也就随口回答。

“刚才的事谢了啊。”

“什么事?”

“你如果说出下午我在车站的话,我就完蛋了。”她无奈地摊开双手。

两人走进竹林,竹子反射的光把小道染绿,张柔继续问道:

“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吗?”

“暂时吧,一个月后我妈应该要过来。”他回答。

“一个人啊…”张柔显得有点迟疑,她拍了下邱致的手臂,“我给你说件怪事儿。”

“和我无关就算了吧。”

“和你有关,就是关于那座四合院的。”她轻浮的脸色消失了,显得很严肃。

“嗯?愿闻其详。”

绿光把张柔的脸照的有点阴森,她想了想,慢慢地说:“那座四合院在叶子姐姐去世后就无人居住了,最近有人住进去还是一年前,但是那一家人住了一个月就匆匆搬走了,此后,在夜里,我有时会路过那里,有几次,我路过时透过院墙的石窗看到…”

她吞了口唾沫,“看到西厢房亮着灯。”

邱致笑道:“你是嫌我一个人闷得慌,给我点刺激是吧。”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告诉你我看到的。”对于邱致的不信任,她有点不满,侧过头不想再理会他。

“你和我姑姑,关系很好吗。”邱致想到白天张伯对她说过,他的女儿经常找邱叶玩。

提到邱叶,张柔回过头,表情柔和很多,“叶子姐姐是我最尊敬的人。”

“哦…是吗…”

“我从小没妈,她对我就像母亲一样。”她的眼中流露出满满的依恋。“没有她的帮助,我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两人随后就陷入沉默。

很快就走出了竹林,眼前就是四合院,吊在门上的长明灯亮着,邱致说道:“麻烦你了。”

“没什么。”她摆了摆手,“没事的话,我就回家了,拜。”

邱致也摆了摆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竹林中,也就转身打开门锁,进入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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